现在一提起邓小平赠送范尔霖飞乐股票，给人印象好像就是邓小平亲手送给范尔霖的。  

我在《上海飞乐股票的七个造假》的股史一文回顾中提到的第七个造假就是“假送范尔”霖，那么究竟是谁亲手赠送给范尔霖飞乐股票呢？现在揭开34年的谜底。  

一、谁亲手送给范尔霖飞乐股票的  

当时邓小平是委托他人赠送范尔霖股票，也没有说是什么股票，这个股票是谁赠送的呢？  

他就是时任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的副行长周芝石。  

2002年3月两会期间，我采访了时任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的副行长周芝石，他正在北京开两会。  

我在上海市代表团驻地采访了周芝石。  

他回忆说：邓小平表示要送给范尔霖股票后，时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陈慕华打电话（告诉周），让他送几张股票过来选一张，周芝石送去了飞乐音响和延中实业（注：北京当时选送了北京天桥、北京天龙股票）。  

刘鸿儒回忆：经过陈慕华等央行其他领导的审查觉得飞乐股票比较规范，最后就选了飞乐音响公司的股票。  

实际上飞乐股票也是不规范的，当时没有一个股票是规范的，因为读承诺“保本保息，可以退股”等，飞乐股票也不例外，可见当时央行领导也被“蒙了”。  

不过在当时那个背景下也可以理解。  

1986年11月24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赠送股票的仪式，时任国务委员中国人民银行行长陈慕华以及银行的其他领导出席。  

周芝石亲手把这张飞乐股票送给了范尔霖，范尔霖拿到这张股票后说：这张股票很漂亮，但是他看到股东名字写着周芝石的名字，他就问“谁是周芝石”，可见我们当时对股票的归属原理不懂，随后就发生了去上海过户的情况。  

可见飞乐股票不是邓小平亲手送给范尔霖的，是周芝石亲手送给范尔霖的。  

图注：2002年3月，亲手将飞乐股票送给范尔霖先生的周芝石参加两会期间接受李幛喆采访，回忆将飞乐股票送给范尔霖的情况。（欧阳红摄影）  

图注：2002年3月周芝石接受李幛喆采访并题词：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张股票是我亲手送给美国证券所总裁范尔霖先生。这是遵照伟人邓小平同志（的嘱咐送）的礼物。愿中国股市繁荣昌盛，美好前景无限光芒。 

图注：2004年举办邓小平诞辰100周年展览，李幛喆在邓小平范尔霖照片下留影纪念（欧阳红拍摄）  

图注：2018年举办改革开放40周年展览，李幛喆在邓小平范尔霖照片下留影纪念（欧阳红拍摄）  

二、邓小平委托他人赠送股票  

图注：邓小平会见范尔霖握手创造股票奇迹（李几招提供）  

1986年11月10日到13日，中国人民银行和美国纽约证交所共同在北京举办了“中美金融市场研讨会”。美国代表团团长是时任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长约翰·范尔霖，美国前国务卿威廉·罗杰斯也参加了此会。11月14日上午，时任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主任邓小平会见了纽约证券交易所代表团。  

图注：邓小平会见“中美金融市场研讨会”人员（李几招提供）  

邓小平指出：中美双方都要有勇气、有远见。我们希望美国朋友到中国投资，胆子要大一点，勇气要足一点。  

约翰·范尔霖表示：中国目前的政策确实是富有远见和勇气的，美国的企业界和金融界对到中国投资很感兴趣，愿同中国的金融界加强合作。  

邓小平专门提到了中国也发行了股票。范尔霖随即向邓小平赠送了一枚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证章并表示佩戴这枚证章可以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通行无阻，希望邓小平有机会到那里去看看。  

图注：邓小平接过范尔霖赠送的纽交所证章后很高兴（李几招提供）  

当时担任邓小平翻译的高志凯回忆：邓小平说，在股票证券方面你们都是专家，你们比我们懂得多，我们中国也要搞股票市场。  

图注：邓小平当时的翻译高志凯回忆邓小平会见范尔霖的情况（李几招提供）  

会谈结束后，邓小平要求有关方面赠送了范尔霖先生一张股票。  

三、范尔霖看到飞乐股票很惊讶  

中国人民银行和有关方面立即行动，上海市提供了延中实业和飞乐股票，北京市提供了天桥股票。经过央行陈慕华、刘鸿儒等领导讨论决定，三选一，飞乐股票成为幸运儿。  

当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了一个赠送股票的仪式，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陈慕华等出席了仪式。这张飞乐股票用红纸包好，打上红色缎带，由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周芝石亲手交给了范尔霖。  

图注：人民日报报道邓小平会见范尔霖的消息（李几招提供）  

范尔霖接过这张股票，又高兴又惊讶：高兴的是，他是持有中国股票的第一个外国人。惊讶的是，这张股票的真名实姓不是他，而是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周芝石的名字。这也说明当时大多数人不懂股票所有权这一基本属性。这位股票专家立即看出破绽问：周芝石是谁？我是范尔霖啊。  

图注：范尔霖发现他的股票名字是周芝石后要求过户改名（李几招提供）  

周芝石向他解释了为保证股票有效而印上周芝石的名字。范尔霖说，我的股票就要用我的名字，我亲自去上海更名过户。  

四、范尔霖亲自去上海过户  

于是范尔霖临时改变了在华访问的行程。11月23日下午1点，世界最大的证券交易所的董事长范尔霖来到了世界最小的不到20平方米的证券交易部：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营业部（静安寺附近的南京西路1806号，1986年9月26日开张营业），奇迹就这样产生了。如果当时股票的名字没有“写错”，也许奇迹不会在这个20平方米简陋的房间发生。  

图注：范尔霖来到静安营业部办理股票过户。左起：营业部经理黄贵显（已经去世）、李祥瑞(后任上交所理事长已经去世)、范尔霖（黄贵显提供照片）  

图注：范尔霖股票过户后，李祥瑞、黄贵显请美国人范尔霖搓一顿（黄贵显提供照片）  

静安营业部的领导听说美国人要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们感到这个地方太小，所以把附近的咖啡店租下来，准备到咖啡店谈。  

下午1点，警车开道，范尔霖的座驾呼啸而至，附近公共汽车临时靠边停驶，周围的居民纳闷，什么高级人物到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视察？于是围观的人逐渐增多。  

这时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行长李祥瑞陪同范尔霖走进了静安证券营业部（当时周芝石在北京开会）。静安营业部副经理胡瑞荃不好意思对范尔霖说，这地方很小（那时这个营业部连厕所都没有），我们接待你们差一些。  

图注：外电报道范尔霖股票过户情况（黄贵显提供）  

范尔霖说，不错，不错，在上海那么大的城市里边，有这么一间房已经不错了。范尔霖此时看到静安证券营业部门口有一颗大树，他随即指着大树说道，我们美国那时在梧桐树下边进行股票交易，连10平方米房子都没有，也不正规。你们这里有沙发，电话，已经不错了。不过我们在梧桐树下交易面积更大，还凉快。范先生幽默的话语，引来一片笑声。  

随后静安营业部经理黄贵显为范尔霖办理了过户手续并免收了1元过户费。  

这个当时不起眼的股票过户行动，国内媒体没有任何反应，可见当时股票的新闻价值地位极低。而国际媒体却广泛报道，称此次行动是“国际上最大的证券商与最小的证券商历史性握手”并称“静安营业部是没有交易的证券交易所”。这对黄贵显刺激很大，他甚至为此报道几天睡不好觉，这也促使黄贵显他们决心走出自己的股票之路。  

现在这枚范尔霖先生的飞乐“原始股”已永久陈列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橱窗内。飞乐股份公司的“原始老外”股东范尔霖先生也永久载入飞乐公司的花名册中。历史的奇迹往往就是在这平凡不经意中创造的。  

五、范尔霖躲过911劫难  

2001年8月，我曾经写信邀请范尔霖到中国访问，看看中国股市发展的情况。我想如果范尔霖看到中国股份制和股市现在的发展情况，一定会大吃一惊。范尔霖一定不会想到当年小小的静安证券营业部发展到现在如此之大的上交所。可惜当时美国发生了“911”事件，此事未能成行。  

范尔霖就在那座被炸的大楼内办公，2001年9月11日那天，正巧他有事情晚到了办公室，因此躲过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图注：范尔霖2001年10月19日给李幛喆的回信  

附：  

2004年10月15日，时任总理的温家宝会见了纽约证券交易所首席执行官约翰·泰恩。双方就中国金融改革和资本市场合作等问题交换了意见。这是自邓小平1986年会见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长约翰·范尔霖后，中国高层领导人第二次会见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官员。  

完2020年12月2日  

作者介绍：李幛喆，笔名李几招，原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现国家发改委，已经退休，曾经央视财经特约评论员。20世纪80年代是参与股份制股市策划人之一，每年撰写《中国股市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