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回到三十四前。1986年8月5日上午9时，在沈阳市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时任市长助理张瑞昌（笔者注：后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人大副主任）宣布：“从今天开始，沈阳市证券交易市场开业！”我时任市体改委办公室副处级秘书，分管文秘调研工作，参加了这次会议。  

市人民银行副行长马忠智（后任国务院证券委办公室副主任、国有大型企业监事会主席）和沈阳市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孟铁先后介绍了证券交易市场的基本情况和业务规则。  

随后，与会全体人员赶往距市政府只有一公里左右的市府大路六段23号——市信托投资公司营业部，参加在当日上午9.40分的开业典礼。到场的领导、嘉宾达200多人。数千名交易者自发来到现场，把这个40平方米的营业部围个水泄不通。10时整，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市场开张营业。顿时鞭炮齐鸣，掌声雷动，人声鼎沸。马忠智、孟铁和市信托投资公司副总经理罗振忠等领导，亲自在门前发放宣传材料。这个市场是由沈阳市人民政府和市人民银行批准成立的。开业时营业部外景（图1）和市人民银行颁发的经营金融业务许可（图2）。  

图1

图2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小的营业部的开业竟然石破天惊，在中国和世界引起巨大的震动，引来了国内外大批记者采访报道。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在当晚作了报道。新华社、人民日报（图3）、经济日报、解放军报及省市报纸均在8月6日刊载。美国媒体报道：新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营业部，在尘土飞扬的小胡同中开业了（笔者注：不是“尘土飞扬”的小胡同。这个营业部正门冲东是条柏油小马路，北面是宽阔的市府大路。）。香港《明报》评论说：原来估计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市场在深圳开设，结果却在沈阳市开设了。西方媒体把沈阳证券交易市场开业，评为中国当年十大新闻之一。  

图3

开业第二天，首位来访的是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商务领事斯洛茵，这位精通汉语的女士问：按照中国以往做法，进行大的改革，应有中央领导坐镇，你们有没有中央的秃顶老头来坐镇？接待她的马忠智回答：我们搞这项工作，是按北京高层的改革试点方针进行的，无须中央派人坐镇。斯洛茵摇头表示不理解，脸上显露了此项改革长不了的表情。开业第二天，日本《每日新闻》记者打电话采访后，对孟铁说：“你们营业部如果20天之内不黄（关闭）的话，我就采访你。”20天后，该记者果然来采访，大加赞赏。当时，日本和美国在沈都有领事馆，他们派人每隔几天就来营业部观察。事实胜于雄辩，营业部一直正常营业。  

1987年8月5日，开业后整整一年中，该证券交易市场接待美、英、日、澳大利亚、加拿大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金融界、媒体记者170多人；国务院各部委和国内（除新疆、青海、西藏外）各省市800多人来沈实地考察；中国外交部组织在京的48家外国使馆、办事处官员，到营业部考察参观。  

开业当天，上市的债券有黎明机械公司第二期、沈阳市工业品贸易中心第二期有奖有息债券。当天买入债券97人次，343张；卖出15人次，204张，成交额2.26万元。到年底四个多月，成交额为1665万元。随着市场不断扩容，到1987年，先后有55个品种证券上市交易（图4）。由于营业场所不能满足需要，1987年在营业部北侧，新建了200多米的交易大厅，并于7月3日开始营业。一位日本记者到新大厅看后，说你们这还不行，还得扩大。  

（图4）  

沈阳市为什么会在全国开办第一个证券交易市场？依我在市体改委十年工作的经历，我深刻体会到市委、市政府及市体改委领导十分重视金融体制改革。沈阳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金融体制改革上大胆创新。1981年2月，沈阳市成立了第一家集体所有制小“银行”——亚明城市信用社，到1984年，已经又开办了9家。在此基础上，1985年，这些信用社入股，成立了股份制的沈阳市合作银行（现盛京银行）；同年，成立了直属市政府的市信托投资公司和市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两个信托公司。在1986年由市政府颁发《沈阳市集体所有制企业股份制试行规定》，大力发展股份制。总结宣传市农用汽车制造厂集资的经验，向社会大量发行债券。1988年批准全国第一家国有特大型企业金杯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股票。1991年，东北输变电集团和东北制药集团，被国务院批准为全国首批55个大型企业集团中的两个企业集团，随后成立了集团财务公司。1992年，金杯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成为全国第一家特大国有企业上市；同年，华晨汽车控股公司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成为在国外上市的首家企业。1993年2月和4月，沈阳市在全国第一个成立了沈阳市证券委员会和沈阳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沈阳市的这些金融改革，得到市人民银行的大力支持。我在体改委工作时，接触到先后任市人民银行行长的孙学斌、孙培泮、唐双宁，副行长马忠智、赵宝林，金融管理处处长崔润江、杨春燕等，都是开创性的改革者。人民银行隶属中央，没有人民银行的支持，沈阳的金融改革是寸步难行的。1993年沈阳市证券委和证监会成立后，证券委办公室主任兼证监会主任关维国和我——证券委办公室副主任兼市证监会常务副主任，第一时间即到市人民银行去拜访，共商金融改革创新大计。受到时任行长唐双宁、副行长赵宝林等热情接待（图5）。  

（图5）  

1986年9月26日，在沈阳证券交易市场成立52天后，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营业部开业，营业面积20多平方米。静安营业部开业，这是全国第二家证券营业部，被上海媒体评为“1986年上海十大经济新闻”之一。  

1986年10月，沈阳市信托投资公司副总经理全巨山带队，到上海静安营业部考察取经，双方互相介绍了各自的业务情况，交流经验。中国形成一南一北两个交易市场。1987年后，武汉、天津、石家庄、深圳、广州、营口等地，也先后成立了证券交易市场。  

当时为什么叫证券交易市场，而不叫证券交易所。这是因为在1986年时，证券姓社姓资的争论很激烈，叫证券交易所似乎与美国、英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叫法一致。为稳妥起见，起名为“市场”，就有别于资本主义。时任沈阳市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孟铁和副总经理罗振忠，在多年后，曾遗憾地说：“当时，如果我们起名叫‘沈阳证券交易所’，也许新中国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就是沈阳的了。”  

2001年，中央电视台采访中国第一家证券市场时，孟铁和罗振忠分别在留言簿上题词。孟铁的题词是：“发展证券市场，搞活资金，促进金融投资改革，发展国民经济。”罗振忠的题词是：“为中国股市发展，做些有益的探索，我至今感到非常高兴”。（图6）  

（图6）  

王世良  

2020年11月27日

作者简介：王世良，1942年8月8日出生。1984年调入沈阳市体制改革委员会，先后任副处级秘书、市特厂试验办公室专职副主任、理论宣传处副处长、企业体制处处长兼市股份制试点办公室副主任。1993年2月任市证券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1993年4月，任沈阳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9月主持证监会工作。曾参与、组织、介入了沈阳市八、九十年代的重大改革，如曾世界闻名的沈阳市股份制、破产、租赁三大改革试验，金杯国内发行股票并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和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