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开展纪念“资本市场30周年”征文以来，我陆续撰写介绍了最早发行股票的几个公司（企业）。  

当1980年股份制企业试行之初，谁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个发行股票的，谁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谁是第一家开展证券交易的，没有人在意。但40年后的今天（股份制试点是1980年开始），都想“争第一”则成了争论不休的一个热点话题。  

这也正常，因为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最后。  

我经过40年的资料积累和亲自采访当事人认为：  

从股票发行时间上排列顺序应该是：抚顺红砖股票、牡丹江东方家具股票、哈尔滨铁木合制股票、哈尔滨松江木器股票、成都工展股票、深圳宝安股票、北京天桥股票、上海飞乐股票、沈阳金杯股票。  

从分类及各自特点看：  

从时间看：1980年1月1日，抚顺红砖股票发行，应属第一。  

1980年2月，牡丹江东方家具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应属第一家股份公司。  

从有政府“红头文件”批准看，成都工展股票是经过“红头文件”批准的，应属第一。  

从省报登报公开招股看，松江木器股票应属第一；  

从集体所有制发股票看，哈尔滨铁木合制厂应属第一；  

从特区党报上公开刊登招股书上看，深圳宝安股票应属第一。  

从国营商业企业及工商注册登记看，北京天桥股票应属第一。  

从公开流通和送外国人股票看，上海飞乐股票应属第一。  

从国有大中型企业和面向全国发行看，沈阳金杯股票应属第一。  

证券交易部从时间上看，1986年8月5日，沈阳市信托投资公司开设了证券交易市场，证券交易的品种主要是债券交易，应属第一。  

从股票交易这个层面理解，1986年9月26日，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设立了静安证券营业部（不是证券交易市场），证券交易的品种是股票，应属第一。  

从证券交易所开业分析：试行开业看，1990年12月1日深交所试行开业，深交所是第一；正式开业看，1990年12月19日，上交所正式开业是第一。  

所以，我把其概况为：上交所开业再试试，深交所试试再开业，横批：要坚决试（引用邓小平语）。  

可见，谁是第一，就看标准如何界定。我不忍心去掉任何一个敢于吃螃蟹的公司（企业、证券交易部、证券交易所）。  

考虑许久，我干脆把它们定义为第一批（首批），它们都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第一批发行股票和开展证券交易的鼻祖。  

具体到谁是真正的第一并不重要，关键是在中国股份制发展史上，这些首批敢于吃螃蟹的先行者都是中国的骄傲！  

现在也许有人提出，这些股票发行和转让都不规范。比如它们全都许诺保本保息或到期还本付息，并将股息率事先定好；股票不是自愿购买，大多数是采用行政命令，摊派，甚至工资中扣转；招股书也不完备甚至写错股份公司名称；上市流通随意不规范，等等。  

用现代的眼光去看1980年～1988年的股份公司股票，当然认为有很多不规范。但在当时很多人都不知道股票为哪方神圣的背景下，一下子要求它规范是不可能的。  

图注：世界银行专家提出建议（李幛喆提供）  

因为那时候正是改革探索的艰难阶段，企业承包制（首钢的承包为本为主流，后来首钢也改成股份制发股票了）、资产经营责任制风头正劲，对股份制不理解，甚至反对的人大有人在。而且最高层也未在正式场合提出“试行”股份制。因此他们最可贵之处是：他们敢于吃螃蟹，冒着政治风险挺身而出，得罪了一些领导和主管部门，为此他们牺牲了个人利益。  

就本人而言，当时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地研究股份制、股票到了执迷地步，以此也影响了本人的仕途之路。有人（包括我的家人）当时讽刺嘲笑我说：“研究那玩艺有什么用，瞎浪费时间，中国不可能实行股份制，不可能有股票市场。好好过日子吧！”  

可见当时研究、探索、试行股份制的环境很严峻。  

但中国人的创新精神、勇敢精神是不可磨灭的，这些首批吃螃蟹的先行者和中央国务院某些高层领导人的默许或间接支持(有些是直接支持)是宝贵的。因此今天我们在歌颂回忆股份制和股市时，应该牢记股票历史，牢记创造历史的英雄人物（很多人已经作古了）。  

现在股份制、股市名正言顺了，有些人出来摘桃子了，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当时是如何支持股份制、股市发展的。每当我看到听到这些篡改股史的演义，我哑然一笑，不屑一顾。  

1986年有一位非常高级的领导曾经说：我看你们谁敢把国有企业给股份化卖了？！  

1988年我认识一位现在已退休的老领导，当初反对实行股份制，后来他也与时俱进，加入了炒股大军（具体输赢不详）。我现在见到他提起当初其事情，他笑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嘛。”  

1990年有一次开会，我目睹央行一个司局级领导拍着桌子坚决反对发股票并说“沪深两市的股票交易必须立即停下来”。后来他退居二线组建了一个国家级的证券公司，也加入了股市大军。  

1990年甚至还有更高级的领导要求股份制、股市改名字，不要和资本主义叫法一样，区分开来，搞得我们哭笑不得。  

如今，反对股份制、股市的人已悄然无息了，不理解股份制的人也理解了，原来反对发展股份制和股票市场也认识到了“股市融资”的好处，从中国共产党“十三大”到“十九大”可以看出：管理层正式肯定了股份制、股票市场，股份经济独特的优秀功能已被绝大多数人认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千真万确的。  

完2020年11月25日  

作者介绍：李幛喆，笔名李几招，原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现国家发改委，已经退休，曾经央视财经特约评论员。20世纪80年代是参与股份制股市策划人之一，每年撰写《中国股市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