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引言  

1990年12月1日，深交所试营业。  

1990年12月19日，上交所正式开业。  

“试营业，正式开业”一字之差，深交所现在肯定很遗憾。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在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前，沪深两所都还是试营业的阶段。  

因为邓小平说：“证券、股市，这些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没有危险，是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东西，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试。看对了，搞一两年对了，放开；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关，也可以快关，也可以慢关，也可以留一点尾巴。怕什么。”  

可见虽然上交所正式开业，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试营业”。  

所以，我把其概况为：上交所开业再试试，深交所试试再开业，横批：要坚决试（引用邓小平语）。  

一、匆忙之中别无选择上交所鸣锣开业  

1990年11月26日，中国人民银行正式批准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李祥瑞（已经去世）为首任理事长，尉文渊为总经理。

图注:中国人民银行正式批准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李幛喆提供)  

上交所马上要开业了，可是场地，设备等进展不如人意。2001年，我去采访尉文渊，他回忆说，11月他去上交所工地看，现场一片狼藉，根本没有像样的上交所雏形，照这个施工速度，开业遥遥无期，12月19日上交所根本不可能开业。尉文渊都绝望了，实在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开业可以说是仓促上马，乱得一塌糊涂，红马甲们也不懂电脑交易，也没有实习，后台股票如何过户、结算根本就没有完善，不像现在，搞个什么新品种上市，内部要反复测试。我们那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天正式交易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交易卡壳。结果还好，交易顺利成功了。当时就凭年轻胆子大，现在想想都后怕，万一搞砸了，怎么交代啊。  

图注：尉文渊看到开业遥遥无期破口大骂（李幛喆摄影）  

上交所管理部强纪英（已经去世）对我回忆说，当时时间紧迫，大家不计报酬，夜以继日工作，没有任何怨言。尉文渊看到我们大家拼命工作，几次留下热泪。12月18日，上交所工作人员统一的工作服刚送来，但是男同志的裤子连边都没有缝好，我们女同志赶紧加班给裤子缝边，19日凌晨3点才缝完。睡了2小时后，我们赶紧起来，又赶紧打扫上交所的卫生。  

金融时报驻上海记者站记者李济生回忆说，12月18日全天到晚上，上交所开业进入倒计时，全体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冲刺，当时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朱小华也在现场督战。19日凌晨，大家去厨房吃饭，可惜仅剩一个鸡蛋和方便面了。大家饥不择食，仅以方便面充饥吃得非常香，仅剩一个鸡蛋在朱小华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给朱小华吃了。  

凌晨3点，尉文渊、孙大淳（时任会员部负责人）和李济生来到上交所门口眼望黄浦江长舒一口气后就回到凌乱不堪的房间内睡觉。5点左右，尉文渊痛苦的叫声惊醒了孙大淳和李济生。他们起来一看，尉文渊脚肿起来像个馒头。他们赶紧想尽各种办法，包括请气功大师来发功显灵都无济于事。天无绝人之路，此时，上交所清算部的经理徐士敏找来祖传针灸大师虞雅琴，虞雅琴果然身手不凡，一针扎下去，尉文渊顿时好转，可以站立起来了。在大家的搀扶下，走向敲锣处准备敲锣。  

图注：12月18日新民晚报刊登上交所即将开业的消息（李幛喆提供）  

中国历史应永久记住这一时刻——1990年12月19日，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鸣锣开业。  

图注：1990年12月20日人民日报报道上交所开业（李幛喆提供）  

上午9点，时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兼市长朱镕基率上海高层领导汪道涵、黄菊、庄晓天、首任上交所理事长李祥瑞等出席了开业仪式。出席开幕式的还有：国家体改委副主任刘鸿儒；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周道炯和周正庆；交通银行总经理戴相龙；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经叔平等领导(笔者注：刘鸿儒、周道炯、周正庆3人后来先后任中国证监会主席)。中国香港派香港证交所主席利国伟、香港金银业贸易场理事长徐国炯、香港贸发局主席邓莲如等参加开业仪式。其他外国来宾还有：新加坡证交所总裁林楚鹏；吉隆坡证交所总裁约瑟夫；东京证交所董事长川和弘。  

朱镕基正式宣布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他预祝：上交所开业大吉，生意兴隆，发展顺利。11点，李祥瑞理事长授权34岁的上海证券交易所总经理尉文渊敲钟，尉文渊一记重槌，敲响了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的钟声。 

 图注：朱镕基参加开业典礼。前排左起：汪道涵、香港贸发局主席邓莲如女士、朱镕基、黄菊、刘鸿儒。后排左一周道炯。  

图注：朱镕基在开业庆典上发表讲话（李幛喆提供）  

黄菊、邓莲如、刘鸿儒嘉宾共同揭开上交所牌匾，上海证券交易所牌匾字体由前上海市市长汪道涵题写。（李幛喆提供）  

图注：尉文渊带病忍痛准备敲锣（李幛喆提供） 

图注：一记锣声上交所开业（李幛喆提供）

图注：各路记者纷纷报道开业盛况（李幛喆提供）  

图注：现场乐队奏乐助兴（李幛喆提供）  

图注：国内外各界赠送的花篮（李幛喆提供）  

图注：上交所外景 龚浩成在致辞  

图注：嘉宾鼓掌祝贺上交所开业（李幛喆提供）  

而尉文渊本人由于几个月过度紧张劳累，身体极度虚弱，当天清晨他脚也肿了无法走路，现借了一双45号鞋（他穿41号鞋）在2楼敲锣处等待敲锣，外边的开业、揭牌仪式他都遗憾地没有参加。尉文渊坚持敲锣后，中午就病倒送进了医院，一个半月后出院。但是还拄着拐，2个多月后身体和脚才彻底恢复。可见尉文渊为了上交所把自己的身体都置之度外。  

图注：2001年上交所首任总经理尉文渊接受李幛喆采访（欧阳红摄影）  

二、上交所开业的幕后英雄  

上交所风光无限的开业了，但是开业的背后还有很多无名英雄。中国股史不应该忘记他们。  

1984年到1986年，时任上海市市长、市政府顾问的汪道涵（2005年逝世）非常支持股份制试点，他经常指导企业如何参与股份制的试点，数次参与股份制改革研讨会。在上交所如何成立的具体问题上，汪道涵也曾多次找到上交所筹建小组的成员研究，汪道涵对上交所的顺利开业功不可没，后来汪道涵也参加了上交所的开业典礼。  

图注：当年的上交所大钟静静地坐落在原大厅（李幛喆摄影）  

上交所开业前需要完整的股东原始资料。静安证券部经理黄贵显、胡瑞荃和业务员吴毓明等人作了大量工作。他们把所有的股东资料账很顺利交给即将开业的上海证券交易所，为上交所开业奠定了基础。  

深圳黎明电脑网络公司的邓一辉和上海财经大学的教师谢伟、张靖老师共商设计电脑交易方案。当上交所首日交易结束的钟声响起，邓一辉和他的同事们流着激动的泪水紧紧拥抱在一起，大声喊着：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这幕情景，邓一辉和他的同事们永生难忘。  

徐士敏当时是上交所清算部的经理，由于时间紧迫，上交所开业时仅有电脑交易委托系统，而资金清算和证券交割电脑程序运算是否准确，清算部心里没底。当时实行的是T+3，为万无一失，徐士敏决定自己亲自手算，他连续3天都是在晚上7点开始到凌晨3点（早上8点30分还要上班）采用手工一笔一笔计算，最后和计算机核对无误后他才放心。后来清算部才正式采用了电脑资金清算和证券交割。  

三、当时没有记载时间才是历史的老师  

1990年，中国主要媒体评出的当年十大事件中有：邓小平辞去最后一个领导职务——中央军委主席；亚运会召开；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开发开放浦东；海湾危机；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辞职；14届世界杯足球赛等，但是这些事件有的可能早就忘记了。  

尽管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没有记入当年的什么“几大事件”，1990年十大事件当时没记载上交所开业关系不大，10年、20年、30年以及今后若干年，时间记住、人民记住、历史记载就足够了，这就是：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  

时间老师公平公道的，时间才是衡量真正有历史价值事件的标准。  

完2020年11月12日  

作者介绍：李幛喆，笔名李几招，原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现国家发改委，已经退休，曾经央视财经特约评论员。20世纪80年代是参与股份制股市策划人之一，每年撰写《中国股市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