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5月中旬到10月，我先后几次采访了当事人黄贵显（原静安证券业务部经理，已经去世）、胡瑞荃（原静安证券业务部副经理，已经去世）、吴毓明（原静安证券业务部工作人员）等人。  

一、1806号：首家证券交易部静安证券交易部  

股票发行后，就需要有一个专门买卖的地方。由于股票不能流通，飞乐和延中实业股票轰轰烈烈发行后就死气沉沉了。此时，有急需用钱（留学、看病、装修等）的市民无法将股票变现非常失望，私下交易也开始了。  

一个老先生生气地对胡瑞荃说，有女儿要嫁，有儿子要结婚，这样不嫁不结，难道等到老去买棺材吗？  

当时身处一线直接指挥发行飞乐股票和延中实业的静安分公司副经理胡瑞荃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和黄贵显等人共同商量后，曾先后3次向上打报告，要求建立股票转让买卖的交易部。  

图注：简陋的1806号静安证券营业部（李幛喆摄影）  

1986年9月26日，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南京西路1806号，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营业部开业，这是新中国第一家开展柜台交易的证券营业部。此举曾被上海媒体评为“1986年上海十大经济新闻”之一。  

营业部工作人员仅有12个人。开业当日，上市股票仅有飞乐、延中2只。飞乐音响的股本是50万元，延中实业股本是500万元。原定于8点30分开门，结果早7点营业部内外全部挤满了股民和看热闹的人，门口的大树上爬满上了看热闹的人。  

营业部门口的交通业一时堵塞。因为原来这是个理发店，所以许多路过的人看到这个景象，不知道这里今天这么热闹是干什么，以为是大家排队要理发呢。有个老太太不解地说，大早上怎么就排队理发啊？  

正式开盘后，飞乐开价55.6元，延中54元。第一位买者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他用1000元买了18股飞乐。全天飞乐发行700股，开业两小时售空；延中1000股，下午4点30分收盘后，共成交股票1540股，成交金额85280元。  

图注：中国日报（Chinadaily）及时报道静安营业部开业，柜台的男营业员是励荣泉（已经去世）。（李幛喆提供）  

中国当时的大多数领导人没有到1806号视察，最高的领导就是中国工商银行副行长黄玉峻到上海开会曾顺便来过1806号开了一个现场会。  

黄玉峻说：这几年我们搞各种改革和创新，都是数量上的变化，你们搞的证券营业部，是改革质的飞跃。  

图注：1806号开业当天股民爬到树上看热闹（李幛喆摄影）  

二、范尔霖到1806号过户股票  

邓小平送给范尔霖股票后，因为名字不是范尔霖，于是范尔霖打破行程到静安营业部过户股票。  

李幛喆：范尔霖到这儿说了什么话，您还记得吗？  

胡瑞荃：开始我说这地方很小，我们接待你们差一些，他说：不错，不错，在上海那么大的城市里边，有那么一间房已经不错了，我们美国那时在梧桐树下边进行股票交易，你们这样做，已经不错了。  

李幛喆：除了范尔霖来过，后来还有谁来过？  

黄贵显：外宾来这里很多，英国女王想来，但是没有批准她。后来她派人悄悄跑来看了。著名的如野村证券等外国人都来看。我国当时和南朝鲜（韩国）还没有建交，一个南朝鲜的人要来采访，我们不答应。他就借口说要进来上厕所，坐下来就和我们聊股票。还有写信的、打电报的、打电话的，都想来，他们称我们是“中国上海证券交易所”，其实我们就是一个小柜台交易所。  

也有外国人质疑：商业银行怎么能搞股票交易，这在国外是绝不允许的。  

黄贵显和胡瑞荃只能解释说，我们刚改革开放，还没有证券公司和证券交易所，我们是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是代理买卖股票。等试点成功后，就会规范股票买卖了。  

由于黄贵显他们证券的簿记工作有一套规范化记账规则，股东的股票买卖、资金往来账目清晰，因此后来为上交所顺利开业创造了基础。  

三、哎可惜啊静安证券营业部拆了  

1806号的静安证券营业部的开业，开创了新中国股票交易的先河。可惜的是：“1806号”这个新中国原始的股票交易所，2002年由于拆迁已经消失了（2000年和2001年我曾经两次写信给上海市领导，要求保留这个证券文物，可惜杳无音信）。  

图注：1806号这个证券历史文物在2001年时候破烂不堪，现在已经因拆迁消失，可惜啊！（李幛喆摄影）  

1806号被“拆迁”了，但是不能拆迁的是什么呢？就是历史。中国股史将会记住“1806”号，记住黄贵显、胡瑞荃、吴毓明、励荣泉、张洁等静安营业部的全体12个工作人员和早先到这里买卖股票的人们；还有纽交所董事长范尔霖。

图注：股民拥挤在不到20平方米的静安证券营业部营业部柜台前买卖股票（黄贵显、胡瑞荃提供图片）  

图注：黄贵显、胡瑞荃在1806号现场接受李幛喆采访（欧阳红摄影）  

图注：当年的静安证券交易部的股民们。2001年我去采访时，1806号这个历史文物地点改为小服装店了，后来拆掉了，非常遗憾。（李幛喆摄影）  

图注：2004年8月22日，是邓小平诞辰100周年纪念日，CCTV英语频道为此专作了一期邓小平支持股市发展的电视专题片。2004年8月22日，李幛喆在CCTV英语频道与主持人一起回顾邓小平当时支持股市的情况。主持人拿出1806号的号牌展示。（摄影欧阳红）  

图注：2001年，黄贵显接受李幛喆采访后题词：摸着石头过河，祝愿中国股市不断发展壮大。  

图注：当年静安营业部的股票买卖交割单、股东印鉴卡、代理出售股票委托书和托管股票的临时收据。（黄贵显提供）  

图注：当年静安营业部的个人认股认购单和认股交款收据（黄贵显提供）  

图注：中国第一部有关证券核算业务的手册，财政部曾推荐此书作为证券簿记参考书，由黄贵显、胡瑞荃、励荣泉等人编著。（黄贵显提供）  

四、我邀请范尔霖9·11躲过一劫  

2001年8月，我曾经写信邀请范尔霖到中国访问，看看中国股市发展的情况。我想如果范尔霖看到中国股份制和股市现在的发展情况，一定会大吃一惊，范尔霖一定不会想到当年小小的静安证券营业部发展到现在如此之大的上交所。  

可惜由于美国发生了“9·11”事件，此事未能成行。范尔霖就在那座被炸的大楼内办公，但是2001年9月11日那天，正巧他有事情晚到了办公室，因此躲过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图注：范尔霖2001年10月19日给李幛喆的回信  

完2020年11月12日

作者介绍：李幛喆，笔名李几招，原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现国家发改委，已经退休，曾经央视财经特约评论员。20世纪80年代是参与股份制股市策划人之一，每年撰写《中国股市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