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记者 王小伟

或是带着沉甸甸的调研成果，或者带着热切的产业期盼，今年全国两会，多位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将目光锁定对“内卷式竞争”的治理，“反内卷”成为高光词汇。

“内卷”最初是在职场等领域用来描述非理性竞争带来的精神焦虑，此后延伸到经济领域，表现为企业间过度价格竞争、同质化竞争带来的压低利润、抑制创新、资源浪费等诸多问题。

今年参会代表委员的共识是，“内卷式”竞争并非正常的良性竞争，实质是不正当竞争，不仅带来客户和企业的“双输”，还会直接影响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一些代表委员建议加快开展集中整治，还有一些认为，需要形成企业“不能卷不愿卷也不敢卷”的深层机制。

“内卷”负反馈

软件行业是“内卷式”竞争的重灾区之一。招投标低价恶斗等因素掣肘，拖累着产业创新步伐。网络安全细分赛道有不少龙头企业的掌舵者是全国政协委员，彼此虽有竞争，但在“反内卷”方面却达成一致。

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奇安信董事长齐向东明确，应该规范软件采购制度，助力软件产业打破“内卷”。“中国软件产业市值前十名的总和与美国软件行业前十名的市值总和相比，差了上百倍，这不利于软件产业持续创新发展。我格外关注这方面内容，希望能为软件产业的健康发展出力献策。”

同为全国政协委员的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也表示：“（网安软件）行业面临普遍性经营困境，造成客户和厂商双输局面。”他建议，国家从政策上支持采购安全服务，特别是鼓励采购SaaS化安全服务，实现安全普惠。

电商也是“内卷”的重要场景。全国政协委员、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毅调研后发现，电商平台产品越来越便宜，但质量差的情形也越来越多。他建议告别“唯低价论”，强化电商平台“反内卷”责任。

新能源汽车行业如何破解“内卷”、激发创新动能也是业界关注焦点。一些代表委员表示，在汽车产业格局转换的关键时期，在中国汽车品牌推进全球化发展的重要时刻，探寻“反内卷”的破局之道，主动挖掘新的增长空间，是汽车产业的必答题。

“我国工业门类齐全，产业链供应链优势明显。但一些产业链的链主企业不是向上打开空间、把发展红利分配给链上企业，而是向下‘卷’链上企业。这对产业链供应链会产生很大影响。”张毅认为。

不少企业近年国际化战略提速，出海“内卷”现象突显。全国人大代表、中兴通讯高级副总裁苗伟今年就提交了涉及企业“反内卷”建议，认为中资企业出海进入深度参与全球竞争的阶段，但存在出海产品同质化、价格战频发等“内卷式”竞争问题，政府和企业应该共同努力，遏制不正当竞争，加强技术创新和品牌建设。

“反内卷”成产业共识

“内卷”只是外在表现形式，能折射出更深层次的问题。

以“出海内卷”为例，苗伟分析，由于国际化经验不足，部分企业在出海过程中缺乏清晰的战略规划和本地化运营能力，导致资源分散、重复建设，出现“一窝蜂”式的竞争现象。

“反内卷”高频亮相两会建议的背景是，去年以来，“内卷式”竞争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去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作为今年的重点工作之一。今年以来，国家发改委、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在多个场合密集表态，强调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积极化解一些行业供大于求的阶段性矛盾。

日前，市场监管总局召开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围绕整治“内卷式”竞争听取意见建议。参会企业集中在光伏、电商、汽车三大行业，是近年来“内卷式”竞争的高发领域。

多地已经开始部署整治“内卷式”竞争。北京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异地执法行为；江苏省提出综合治理一些行业的“内卷式”竞争，促进产业统筹布局和良性发展。

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备受期待

在齐向东看来，“内卷式”恶性竞争非常具有破坏性，在各行各业都有无底线“卷价格”、跟风式“卷赛道”、围剿式“卷人才”的情况，会挤压企业利润空间、破坏产业链和市场环境稳定，阻碍产业高质量发展。

他建议，加快开展集中整治，从国家、行业、地方政府等层面系统性强化产业激励、行业自律、人才吸引力，全面优化营商环境。比如相关部门出台适配不同产业的投标管理办法和实施细则，出台基金支持、税收补贴等专项政策，各个行业进行全方位自我规范，地方政府高举“人才大旗”，为重点民营企业提供政策倾斜、增强“筑巢引凤”能力等等。

对于“出海内卷”问题，苗伟则建议，政府和企业共同努力。政府层面，建议强化出海企业的资质审核和宏观调控，加强企业行为监管，遏制不正当竞争，从源头上减少恶性竞争。行业协会应积极牵头行业巨头参与国际规则制定，提升中资企业的国际话语权，促进中资企业在海外市场的良性竞争，提升国际竞争力，维护“中国制造”的品牌形象。企业层面，应注重技术创新和品牌建设，提升产品和服务的附加值；同时制定科学的国际化战略，避免盲目跟风和资源浪费。

有些代表委员将彻底摆脱“内卷式”竞争的办法指向了体制机制。比如，张毅认为，完善以信用为基础的制度性建设，完善信用评级制度，将经认定的违法“内卷式”竞争纳入信用评级必要信息，与政府支持、招投标、发债、金融机构和资本市场融资等挂钩，形成企业“不能卷不愿卷也不敢卷”的机制。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加快建立健全基础制度规则，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市场准入退出、要素配置等方面制约经济循环的卡点堵点，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

如何让“卷价格”变成“卷价值”，是不少代表委员的热望。有机构研报预计，相关行业供给侧调整政策有望成为今年两会经济工作部署的重点，规范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等措施有望出台，从而起到优化行业竞争格局、化解重点产业结构性矛盾的作用。